79岁的王奶奶，把“优雅”二字写进了骨血。166厘米、43公斤，一袭贴身长裙、十厘米高跟，镜头一开，她便是千万少女的“云端闺蜜”。屏幕那端，弹幕刷得飞快——“如果我79岁还能这样，做梦都会笑醒。”

她，就是抖音1500万粉丝宠爱的“只穿高跟鞋的汪奶奶”。三个月前，一场直播卖出537万元，刷新了银发主播的天花板，也刷新了世人对“老年”二字的想象。

但银发江湖不止一个王奶奶。

“末那大叔”的西装革履、“济公爷爷”的蒲扇破鞋、“三花”姐妹的田间尬舞、“无牙阿姨”的乡村土味……他们像一条条支流，汇入同一条名为“精致晚年”的河。MobTech的数据显示，45岁以上网民已逼近1亿，银发市场正从“潜力”变为“金矿”。



然而，金矿之下，亦有暗礁。

凌晨三点，镜头对准一间空荡的卧室，78岁的“严奶奶”对着手机打瞌睡。连续十小时无剪辑直播，换来的只是三位数的音浪——折合几十块人民币。没有脚本、没有助播、没有打光，只有一盏昏黄灯泡陪她熬到天亮。

“一个人，一部手机，就想复制王奶奶？”业内人摇头。AgeClub统计，抖音头部30位银发达人里，超一半由MCN操盘。专业团队写脚本、配灯光、控节奏，甚至提前排练“翻车”桥段。而野生主播只能在算法洪流里裸泳，稍不留神就被浪花吞没。

更难的是“分钱”。某MCN透露，去年孵化的老年组合，2月即散伙——成员另起炉灶，旧账至今未清。体力、合同、利益分配，每一环都可能让“晚节”不保。

于是，一条灰色产业链悄悄滋生。



记者循线找到一个叫“肖剑斌”的账号：5000位关注，几乎全是银发用户；评论区里，他一口一个“妈妈”。私聊后，对方甩来一句：“你是老人吗？”再往下，是“老柚子”直播App的拉新链接——“保底1000元，下载就给红包”。每拉到一个“妈妈”，他抽成若干。

App Store里，类似“老柚子”的产品一抓一大把：它们用裂变红包、线下学徒、情感话术，把一批又一批农村老人带进直播间。镜头前，老人努力对着空气微笑；镜头后，平台与“中间人”分食流量残羹。

王奶奶也曾踩坑。首场直播，她误触抖音规则被迫下播；三小时高密度输出后，体力见底，只能把镜头交给助播。章鱼文化创始人坦言：“79岁的身体，3小时已是极限。”

变现更难。星图报价显示，王奶奶一条短视频15万元，粉丝更多的“田奶奶”反而略低——品牌仍在用“年轻逻辑”衡量银发价值。

所以，当我们谈论“银发KOL”时，究竟在谈论什么？

是王奶奶的高光537万，还是严奶奶深夜的8541音浪？是MCN的精密操盘，还是灰色地带的围猎？

答案或许在一句弹幕里：“先让奶奶睡好觉，再谈梦想。”

你会让70岁的亲人走进直播间吗？



（作者：顾拉风、张晨曦；编辑：陈琪、堆堆；设计：庄聪婷）